畫家余友心
雪域彩練
高原雄風
觀眾參觀余友心作品展,。
獨步冰川
作品展上,,余友心與參觀者合影留念,。
從43歲的“不惑之年”退回到人生起點,從零開始學習,。在艱難曲折,、漫長持久的人生路上,他總結自己有十年的苦旅,、苦學,、苦思冥想的時期。
與幾位弟子友人攜行,,他走遍了西藏高原的雪野山川,,走訪過無數(shù)的農(nóng)牧人家。也向西藏不同寺廟壁畫進行臨摹學習,,全面深入地研究西藏的古典美術,。
在藏工作生活41年,他視生活在雪域大地的藏族同胞為啟蒙師,,對西藏的贊美之情由衷而熱烈:“西藏的老百姓使我有了關于西藏文明的基礎知識,,使我的藝術心靈在這片文化沃土中深深地扎下根,再生了我的第二次藝術生命,?!?/p>
他總說:“在我心里,藏漢一家從來不是一句空話,?!弊鳛槲鞑禺敶济嬷夭仕囆g的首筆,他的畫作突破性地將工筆畫,、水墨畫的筆墨語言和審美意境同西藏本土繪畫藝術和美學精神精妙融合,。
半生西藏情,他深耕于雪域高原這片文化藝術的高天厚土上,,以藝術家獨特的觸角,,敏銳地捕捉到藏民族的精神內核,并以藝術家豐富的想象力獨創(chuàng)性地創(chuàng)作了大量雄渾與肅穆,、威武與溫良,、真實與玄妙、激蕩與智慧和諧統(tǒng)一的藝術作品,。
余友心,,1940年生于山東莒縣。1983年放棄在北京優(yōu)渥的生活和工作條件,,將自己放飛到西藏,。用他自己的話說:“我這幾十年在西藏,是老老實實做了個小學生,很是幸福,??偨Y起來,不虛此行,?!?/p>
逆向而行:一位資深“藏漂”的西藏情結
84歲的余友心摔倒受傷已有一些時日,這讓他看起來比以往蒼老了些,。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一根木制拐杖,支撐起他的日常走動,。
即便是耄耋之年受傷,,余友心依然精神矍鑠,仍然樂呵呵地關照前來問候他的所有人,。他喜歡用“本人”代替“我”,,講述起一段段過往,講他這幾十年在西藏遇見的所有美好的人和事,。
下定決心離開北京進藏工作生活的那年,,余友心43歲,是一位年過不惑的中年人,。當年他提出辭職要去西藏時,,曾引起的那番轟動,至今聽來仍令人唏噓,。
震驚之余,,單位的領導同事、老師同學,、親朋好友,,都來勸他放棄這個傻念頭。
那時的余友心,,在北京已是有名望的畫家,,他的畫作在市場上價格不菲。他每年只需給單位交一幅畫作,,便可在家里潛心創(chuàng)作,。他每月只去單位一趟,那是他領工資的日子,。
與西藏結緣,,或許早早就注入重精神、輕物質的余友心的內心深處,。盡管,那時的余友心對西藏的了解,僅限于心中的向往和模糊的地理概念之間,。
1982年夏天,,余友心在一次偶然的機緣下,第一次進藏,,他被西藏的自然風光和人文精神深深地吸引住了,。無數(shù)次想象過的美麗且充滿神秘的西藏,就這樣鋪展在他眼前,。
經(jīng)歷數(shù)月在后藏大地采風寫生的旅程,,那個深埋在心底的西藏變得更具象、真實與觸手可及,,他大受震撼,。那時的西藏,物質還極度匱乏,,人們的生活水平不高,,但西藏人的精神狀態(tài)和那些處處充滿美學藝術的生活方式,令余友心頗為感動,。
回京后,,余友心很快創(chuàng)作了一批西藏題材的山水畫系列作品,其中《神湖之濱》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歸牧》由北京市美術家協(xié)會收藏,,《宮墻柳》由北京畫院收藏。
采風收獲之豐,,讓余友心自己也沒有想到,,但這趟旅行寫生的經(jīng)歷,讓余友心的心被西藏徹底征服了,?!拔乙ノ鞑亍钡哪铑^始終縈繞在心,最終使他逆向而行,,放棄在北京20多年的學習,、生活、工作的所有積累,,一夜間,,一切歸零,但他心甘情愿,。
1983年,,揣著一封原單位的介紹信,余友心將夢想放飛到西藏,。他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中年“藏漂”,。高原大地也接納了他的這片赤誠之心,他留在西藏文聯(lián)兼任《西藏文學》的美術編輯和文學編輯。
那時的西藏各方面都很清苦,,卻欣逢一個富于理想主義的年代,,有一批搞藝術的人相聚在西藏。這一緣分也使日后的西藏當代美學藝術找到了一種新的,、可能通向世界的出路,。
白發(fā)學童:唯愿洗滌心境 重塑靈魂
吾來雪域究何為? 唯愿“洗滌心境,、重塑靈魂”,。
“我迷戀在創(chuàng)作中追尋夢境。全身心融入西藏神奇的自然與人文之后促發(fā)的激情涌動,,使我在夢中長醉不醒,。”84歲高齡的余友心說到與西藏的這份不解之緣,,總讓人想到“癡情”二字,。至今,他仍如孩童般對西藏葆有一顆赤誠之心,。在藏40余載,,他總是謙卑地自稱是一位白發(fā)學童。
“我特別喜歡藏族同胞的生活方式,?!彼f。幾十年在藏生活工作,,余友心始終認為藏民族的生活是全面藝術化的,。他舉最簡單的例子:農(nóng)區(qū)阿佳貼牛糞餅在墻上,她在這項勞動中講究構造,,這要是在西方就是現(xiàn)代裝置藝術,。貼完牛糞餅,她還要撿些白石子鑲嵌在上面,。她的日常勞動,、日常生活全是藝術化的?!霸谶@個世界上,,恐怕達到典范的這樣一種文化藝術高度統(tǒng)一的只有藏民族?!彼f,。
因為熱愛,所以每每下鄉(xiāng)采風,,余友心都帶著一顆期待之心,。他相信總有一場心靈上的碰撞在等他,,而且每每能感受到不虛此行。
一杯滾燙醇厚的酥油茶,、一碗飄著青稞麥香的糌粑,、一條風干的牛肉,再來點青稞酒,,老百姓總是把家里最好的美食端上桌……在歡聲笑語里,表達一個民族最高規(guī)格的待客之道,。這一切讓余友心感慨不已:“藏民族的物質條件有限,,但他們追求的從來也不是財富,而是一種精神上的美好,?!?/p>
藏族農(nóng)牧民家庭的廚房,是做飯,、待客,、休息的主要生活場所,藏族老百姓為讓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除了功能性的裝修外,,他們還在墻上用糌粑畫上許多吉祥圖案,與各式各樣獨具美感的生活器具相映成趣,?!凹壹叶际且蛔耖g藝術博物館?!庇嘤研恼f,。
在西藏鄉(xiāng)野隨處可見的用白灰繪制的吉祥圖案,好像撥動了余友心內心深處的某根弦,,那是他童年的家鄉(xiāng)曾幾何時也有過的如夢境般的傳統(tǒng)文化,。如今已然消失殆盡,卻在西藏處處可遇,,這讓他感動感懷又感慨萬千,。
余友心將這幾十年在西藏遇到的美好的人和事,記掛在心里,,每每想起,,幸福感便涌上心頭。
在日喀則仁布縣的一個農(nóng)家,,剛燒制好的一個猴形陶瓷出爐,,主人家要用來做香插。余友心的北京友人想花錢買走,,主人家卻要送給在此之前已表達過喜歡此物的余友心,;
在崗巴縣的一個小村莊,,小孩子出生后,其母就會為孩子編織一種兜子,。孩子年年長大,,母親年年編織,將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愛濃縮般編織在一件件充滿藝術風格的背兜里,。余友心拍了很多照片,,但他明白自己無法用影像拍出那深藏在密密麻麻織線里的愛意;
在藏東貢覺縣的一戶牧家吃飯,,看到女主人編織的一條藏墊,,余友心情不自禁地問能否賣給他?女主人說不賣,,但見他真心喜歡就說送給他了,。
余友心贊嘆這位女主人的編織技術達到了歐洲抽象主義藝術大師的水平。他說,,這位牧家女主人的丈夫長年在外跑生意,,她自己則在家里放牧、帶孩子,,他看見那條藏墊里編織的全是這位牧家女子寂寞隱忍的時光,。
“西藏農(nóng)牧民用最簡樸的物質條件,創(chuàng)造了最美好的生活方式,?!庇嘤研脑诮邮茗P凰衛(wèi)視采訪時如是說。但他的結論,,明顯不被當時采訪他的記者所認同,,他感受到了這一點,但仍然繼續(xù)堅持自己的觀點,。
余友心從不把剛到西藏時經(jīng)歷過的那段艱苦歲月掛在嘴上,。他說自己生在解放前,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這也使得他的生存能力極強。因此,,剛到西藏時,,挖野菜、徒手從河里抓魚熬一鍋鮮湯喝,,在只有蘿卜,、白菜、土豆三樣菜的西藏,,他每幾天都會搞一次,?!拔夷菚r是樂在其中?!彼f,。
生活雖清苦,但收獲是滿滿的,。被余友心稱為“文化寶藏”的西藏,,有無窮魅力,讓他的心至今充滿悸動和感動,。他說:“西藏是我的精神家園,。”
不虛此行:雪域尋夢之旅仍在繼續(xù)
2024年7月6日,,“以美為魂,不虛此行——余友心作品展”在拉薩的琉璃橋藝術館開幕,。這是余友心在藏41年舉辦的第二場個人作品展,。
珠穆朗瑪、高原牦牛,、苦修的米拉熱巴……每一幅畫作背后是余友心四十余載全情投入到雪域高原充滿神秘色彩的圣山大川和獨具特色的少數(shù)民族生活的創(chuàng)作縮影,,是他用畫筆描繪的藏區(qū)特有的風土人情,也是他半生高原尋夢之旅的蒼茫歲月,。
一幅名為《珠穆朗瑪晨妝》的畫,,把余友心的思緒帶回到那個美好的高原清晨。
許多年前,,余友心帶著一批年輕人去珠穆朗瑪自然保護區(qū)采風,,到海拔5千米的大本營時,大家決定扎營休息,。余友心一個人向上爬,,他沿著絨布冰川的河流前行,爬到6千多米時,,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個堰塞湖像一面鏡子,,將高聳入云的珠穆朗瑪清晰地倒映在這片水泊中,像極了一位正在梳妝打扮的美麗女子,。興奮之余,,畫家的心中很快勾勒出一幅畫作。
韓書力曾說,,“西藏”已成為世界性的一大熱門話題,,西藏藝術是其中較為輕松的一個側面,卻依然離不開宗教的深沉,。余先生每每一反常規(guī),,以凡心測度神旨,,從“人皆有佛性”引申到“佛本有人情”,以求消釋宗教的壓抑,,著重藝術本體的發(fā)揮,。
余友心自己也說,我的繪畫也仿效九黎的態(tài)度,,從佛智,、神性中發(fā)現(xiàn)人情、人本,,使之歸真返璞,,還原為人類精神的自我審視和關照,或許就有某種別樣的象征和升華,,我以類似的方法畫西藏的大山水,、大景觀。
余友心認為,,藏族對待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險山惡水時異常天真,,他們把這些龐然大物奉為神圣、注入情感,,然后像對待親人朋友般朝夕相處,,也許是虔誠的皈依、也許有心靈的寄托,,都充滿深深的敬與愛,。在這里,“天人合一”并非空話,,而是一種美妙真實的生存方式,。人在其中,享受著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處的極樂,。
“我就這樣情不自禁地,、學習用藏族的方式感受自然的美,全心全意地描繪大美西藏,。我追求夢幻空靈的藝術效果,,并為此不遺余力地尋求相應的表現(xiàn)手法,我期望‘得心應手’”他如是表達,。
余友心記得,,當年從北京初到西藏時,他帶來的宣紙不久就用完了,,當時的拉薩又買不到這種紙,,他發(fā)現(xiàn)藏族唐卡繪畫者在布面上作畫,新奇之余,,他也學著用布作畫,。后來,,就有了布面重彩這種西藏傳統(tǒng)美術與現(xiàn)代繪畫藝術碰撞產(chǎn)生的一種新的繪畫藝術。
余友心認為,,布面重彩的影響力在于把真實的西藏展現(xiàn)給全世界和全人類,。
可以說,西藏當代美術事業(yè)蓬勃發(fā)展,,美術創(chuàng)作進一步繁榮,,美術隊伍不斷壯大,多種風格流派齊頭并進,,呈現(xiàn)出良好的發(fā)展態(tài)勢,,余友心和那批早期進藏的藝術家們功不可沒。
余友心進藏的80年代在全國是出國熱風起云涌的時代,。那個年代,,內地很多文藝圈,特別是有條件的人崇尚出國留學,。但余友心和很多像他一樣的文藝家們卻選擇了逆向而行,,他們從一個民族的日常美學入手,融入藏族同胞的生活和文化當中,,從生活里汲取創(chuàng)作的養(yǎng)分,甘愿當小學生,,也積極為年輕的后輩做榜樣,、當老師。
幾十年來,,在韓書力,、余友心等人的帶領下,很多藏族本土青年藝術家異軍突起,,最終使西藏文藝界獲得的成果和那個時代普遍推崇的潮流完全不同,。
“因為我們的文學藝術有根,而且根深葉茂,,還因為我們從感情上,、創(chuàng)作實踐上和藏族同胞完全融為一體,最終使得從90年代起,,西藏的當代美術開始走向了世界,。”余友心說,。
談起繪畫生涯,,除了西藏的山山水水,余友心尤愛畫高原牦牛,。如今從318國道進藏的網(wǎng)紅打卡地米拉山上的銅牦牛,,正是這位自稱“老牦?!钡馁Y深“藏漂”創(chuàng)作的。余友心說,,牦牛是西藏民族精神的象征,,他本人視其為榜樣,也因此特別喜歡畫牦牛,。
耄耋之年,,余友心最喜歡說的還是:“現(xiàn)在,這個‘老牦?!谖鞑厣畹锰貏e好,,很健康,很幸福,!沿著雪域尋夢之路,,我想我還能走得更高、更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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