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嘉絨藏族在清代受土司統(tǒng)治,，中央王朝在嘉絨地區(qū)分封了18個土司，這18個土司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婚姻關(guān)系,，導致嘉絨土司婚姻復雜性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嘉絨藏族土司的婚姻受嘉絨藏族婚姻習俗的制約,，另一方面是因為嘉絨土司的婚姻是土司之間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建構(gòu)的一個手段,，土司通過婚姻的選擇來達到政治上的目的。本文從嘉絨土司婚姻對象的選擇入手,，對嘉絨土司的婚姻與土司之間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落之間的關(guān)系進行探討,。

    生活在“藏彝走廊”的嘉絨藏族是藏族的一支，學界對嘉絨藏族的研究,，始于上個世紀30年代,，最早進行嘉絨研究的是莊學本[1]，140年代,，馬長壽先生,、林耀華先生分別前往嘉絨藏族地區(qū)進行實地考察，寫出《嘉絨民族社會史》[2],，《川康北界的嘉戎土司》,，《川康嘉戎的家族與婚姻》[3]等著作，西南民族學院民族研究所50年代前往嘉絨地區(qū)調(diào)查,，調(diào)查成果以《嘉絨藏族調(diào)查材料》[4]內(nèi)部出版,。其他學者如李紹明先生，格勒先生等也對嘉絨藏族進行過研究[5],。筆者的研究是在這些前輩學者取得的成果基礎(chǔ)上展開的,。

    清代嘉絨土司是嘉絨藏族的直接統(tǒng)治者，土司在嘉絨藏族中的威信遠遠超過中央王朝的皇帝,，所以,，嘉絨土司在嘉絨藏族社會中占據(jù)權(quán)力金字塔的頂端,。但由于中央王朝對嘉絨藏族地區(qū)實行“分而治之”的統(tǒng)治方式，一方面允許土司作為嘉絨藏族地區(qū)的直接統(tǒng)治者而存在,，以維持嘉絨藏族社會的穩(wěn)定性,；另一方面又對土司的權(quán)力有所限制，分封多個土司,，使其相互制約,，從而消解土司的權(quán)力。18個土司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進行權(quán)力的爭奪,，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相互之間的結(jié)盟,，而婚姻往往是階級社會中結(jié)成聯(lián)盟的最好方式。在這個意義上,，土司婚姻對象的選擇,，就不僅僅是關(guān)乎到土司個人的喜好,，更多的要從嘉絨藏族土司的社會關(guān)系層面上來考慮,。

    一、嘉絨藏族的婚姻習俗成為決定嘉絨土司婚姻的首要因素

    清代,，嘉絨藏族地區(qū)先后分封有18位土司,，分別是丹東革什咱土司，巴底土司,，巴旺土司,，沃日一鄂克什土司，促侵土司,，攢拉土司,，卓克基土司，綽斯甲土司,，松崗土司,，梭磨土司，黨壩土司,，雜谷土司,，瓦寺土司，穆坪土司,，明正土司,、冷邊土司、沈邊土司和魚通土司[6],。馬長壽先生根據(jù)嘉絨藏族自己的說法,，把嘉絨土司統(tǒng)治的諸部落分為二部：自馬塘以西，大小金川流域的10個部落（1）,，四土部,，包括梭磨,、卓克基、松崗,、黨壩,；（2），大金部,，包括促浸,、綽斯甲、巴底,；（3）,，小金部，包括攢拉,、沃日,、穆坪。這10個部落稱為嘉絨本部,。自鷓鴿山以南以西的諸部落,，如（1），扣山部,，冕羅,、八角碉、轉(zhuǎn)經(jīng)樓的嘉絨藏族,；（2）,，雜谷部，包括雜谷,、甘堡,、上下孟董；（3）瓦寺部,，涂禹山,、草坡等地。這一部分成為“漢沖部”,，就是指居住于漢地之沖口,。馬塘，在嘉絨語中就是“沖口之頂”的意思,，因此,，一般以馬塘作為嘉絨本部和沖部的分界。

    盡管嘉絨藏族按照本民族的理解對各部落有“本部”和“沖部”的劃分,，但是嘉絨土司在婚姻對象的選擇上,，并沒有受到“沖部”和“本部”地域區(qū)分的制約，地域的因素沒有成為土司選擇結(jié)婚對象的首要考慮，沒有“就近”選擇的特點,。如本身屬于嘉絨“沖部”的雜谷歷代土司所涉及到的婚姻對象,，金川、沃日,、綽斯甲土司都是雜谷土司良兒吉的女婿,，這四個部落都屬于嘉絨本部。良兒吉的兒子板地兒吉娶金川寺湯鵬的姐姐為妻,。傳自色丹增,，娶綽斯甲土司之女雍中。丹增死,，弟弟蒼旺襲位,，娶雍中。這幾家土司,，都屬于嘉絨“本部”,。蒼旺又娶瓦寺土司桑郎溫愷之女阿孟、阿孟妹扣思滿,，后又娶穆坪土婦之女朗金初,，這是在“沖部”范圍進行的婚姻選擇?？梢?，地域的因素并不能成為嘉絨土司在選擇婚姻對象時考慮的一個要素,。

    那么,，嘉絨土司是在什么樣的范圍內(nèi)選擇自己的伴侶？這里嘉絨藏族的婚姻習慣起了非常關(guān)鍵的作用,，可以說,，嘉絨藏族的婚姻習慣是制約土司婚姻選擇的一個首要因素。

    林耀華先生1945年前往嘉絨藏族地區(qū),，主要針對嘉絨藏族的婚姻與家庭作了調(diào)查,，他總結(jié)出嘉絨藏族婚姻的幾點法則：第一，嘉絨藏族絕對禁止婚配的團體,，就是家庭成員,。家庭為社會基本單位，家戶又是同生活的團體,，在同一家戶名號之下的人員絕對禁止通婚,。普通家戶包括父母子女與兄弟姐妹的關(guān)系，這些親屬皆不能充為配偶,。有些家庭更包括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孫子女或外孫子女，凡此直系親屬也在禁婚之例。第二,，近親禁婚之外,，其他親屬在原則上皆可聯(lián)婚。血親沒有族內(nèi)族外的分別,，因是堂兄弟姐妹以及姑表兄弟姐妹,，皆一視同仁，平等待遇,，彼此之問都可以婚配,。第三，妻兄弟婚,。所謂妻兄弟婚就是兄死弟娶其嫂,，或是弟死兄娶其弟婦。第四,，夫姐妹婚,。所謂夫姐妹婚，是和妻兄弟婦剛好相反,，即姐妹同嫁于一人,。第五，階級內(nèi)婚,。嘉絨藏族實行嚴格的階級內(nèi)婚,，嘉絨藏族的階級制度頗嚴，能夠維持階級制度的主要因素也就在于階級內(nèi)婚的實行,。所謂階級內(nèi)婚,，即是男女在婚姻對象的選擇上僅限于相同的階級之內(nèi)，不同階級就不能聯(lián)姻,。

    從林耀華先生的調(diào)查,，我們可以知道40年代嘉絨藏族的婚姻形態(tài)。這和清代方志的記載是基本一致的,，如同治7年刻本的《直隸理番廳志》卷四《邊防志·夷事》記有土司的妻兄弟婚和夫姐妹婚的實例：

    “（雜谷）蒼旺之兄色丹增娶綽斯甲女雍中,，丹增歿，蒼旺納其嫂,。已而嫌之,，求娶瓦寺桑朗溫凱之女阿孟……而孟竟死，孟之死也,，旺憐之甚,，更求孟妹扣思滿為妻?！?br>
    “（金川寺）湯鵬之兄浪各王折娶雜谷良兒吉女阿媽思為妻……湯鵬為大金川所困,，迎還，襲兄職，妻媽思,?！?br>
    由此可見，從清代到上個世紀40年代,，嘉絨藏族的婚姻習慣有著歷史的延續(xù),。史書記載雜谷蒼旺土司的婚姻對象，在一妻多夫的婚姻制度下,，有多重的選擇,，表面看來這個選擇是自由的，沒有制度的規(guī)定和約束,。但是,，我們可以看到蒼旺土司的第一個妻子是他的嫂子，是他從哥哥那里繼承土司職位的同時繼承來的,，所以并不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選擇的結(jié)果,。因此嘉絨土司的婚姻，首先是受嘉絨藏族婚姻習俗的制約,。

    正如林耀華告訴我們的那樣,，嘉絨藏族實行嚴格的階級內(nèi)婚制，這就決定了嘉絨土司的婚姻只能在土司階層內(nèi)部進行,，看看小金川土司的婚姻：

    小金川湯鵬之兄娶雜谷良兒吉女阿媽思為妻,，湯鵬在兄死襲位后，娶阿媽思,，阿媽思生子澤旺,。阿媽思死后，湯鵬續(xù)娶沃日土司呢嘛乾泰之女阿媽桑,。阿媽桑生二子,，良兒吉，小朗索,。后雜谷土司板地兒吉與湯鵬有隙[8]，乃與大金川色勒奔結(jié)為婚姻,，以子澤旺娶大金川土舍女阿扣,。綽斯甲土司策朱丙丁娶色勒奔侄女阿納為婦；巴旺土司,，本為革什雜土司之甥,，其弟土舍娶色勒奔侄女為婦。[9]

    如此,，小金川土司家族的婚姻對象涉及了雜谷土司,、卓克基土司、大金川土司、巴旺土司,、革什雜土司,、綽斯甲土司在內(nèi)，都是在土司階級內(nèi)部進行,。除了直接與土司結(jié)婚,，還出現(xiàn)了土舍。土舍是是土司制度中統(tǒng)治機構(gòu)的重要構(gòu)成人員,。土舍在土司轄區(qū)內(nèi)劃有較小的屬于自己的土地,，可以世襲其職。土舍既和土司為本族,，多成為土司的婚姻對象,，土司絕嗣時，又可以從土舍中納子息為土司的繼承人,，因此土舍和土司處于同一個階級,。

    嘉絨土司婚姻對象的選擇局限在土司階級內(nèi)部進行，這就使婚姻對象的選擇有了很大的限制,，在這樣的婚姻形態(tài)下,，可供選擇的余地其實并不大。但嘉絨藏族的另外一個習俗,，又使得土司婚姻的選擇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具有一定的靈活度,，可以在不多的適齡對象中進行選擇，這就是嘉絨土司的一夫多妻制和雙系繼承制度,。

    李紹明先生在《四土嘉絨藏區(qū)社會調(diào)查》中寫到：“嘉絨的家庭實行一夫一妻制,，只有土司、頭人實行一夫多妻制,?！盵10]嘉絨藏族土司既然可以有多個妻子，就意味著他有多次婚姻對象的選擇,，所以,，他可以出于自己的意愿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進行多次婚姻對象的選擇。

    雙系繼承制度對土司階級來說,，由于牽涉了土司的承襲制度而變得更加復雜,。嘉絨藏族實行雙系繼承制，男女皆可傳代,，但每代只傳一人,，是女兒繼承家屋者，可招納女婿入贅,；沒有兒女,，則親戚的兒女可以繼承,。如果家中兒子多，可以人贅到別的沒有兒子的人家中,，所生子女為妻家的家屋繼承者,。所以嘉絨藏族中，兒子和女兒都有權(quán)利嗣位,。這就是雙系繼承制,。土司的繼承與普通嘉絨藏族不同之處在于，土司繼承牽涉了更多的人,，不僅是土司的子女,，還有土司太太，土司兄弟,，土司姐妹,，土司兄弟的兒子，都可以作為土司的繼承人,。而這些繼承人誰最有繼承權(quán),，并沒有一個明確的序列規(guī)定，所以,，往往造成老土司去世后眾人對土司的爭奪,。在爭奪的過程中，各“候選人”的婚姻選擇也因之而發(fā)生改變,。

    沃日土司的繼承很好地反映了這個特點：沃日土司哈兒吉,，先后娶必色滿土舍納爾吉之女和董卜韓胡女土司王么么之女朗金初。哈兒吉死后,，沒有兒子,，其侄子納兒吉得到沃日土司的支持，應襲叔職,。哈兒吉之妹澤兒吉久操沃日權(quán)柄,，年長尚未嫁人，亦窺視土司位,，想以土女襲位,。梭磨土司勒兒悟得知，愿以其弟朗松入贅澤兒吉,，澤兒吉也與梭磨達成一致,。同時土婦朗金初聽其母之謀，認為當以妻襲夫職,。也參與爭奪土司之位。如此,，沃日土司之位成為三方爭奪：土司太太,，土司侄子,，土司妹妹。當時的縣令陳克繩著手此事,，朗金初轉(zhuǎn)為支持納兒吉,，因為按照嘉絨藏族的婚姻習俗，納兒吉即位后應該娶朗金初,。澤兒吉對朗金初說：“侄襲非嫂利也,，嫂若替夫職贅一婿，我為小妻,，左右奉事,，是沃日為嫂有也?！崩式鸪醣徽f動心,，于是又稱納兒吉非其侄子，不可襲,。后有人勸澤兒吉,，認為朗金初美貌，如果和澤兒吉同事一夫,，澤兒吉一定不會受寵,。澤兒吉又轉(zhuǎn)而稱納兒吉實為侄子，應當承襲,，朗金初于是與澤兒吉交惡,。朗金初最后嫁與納兒吉，納兒吉襲土司位,。澤兒吉遂要求與朗金初同嫁納兒吉,，未得到許可。后澤兒吉與雜谷勾結(jié),，讓雜谷土司迎娶朗金初,，讓納兒吉娶梭磨土舍女為婦。納兒吉不久暴病身亡,，她自己嫁于金川寺澤旺,，生子襲沃日土司位。[ll]

    沃日土司死后,，一眾人對土司職位的爭奪,，主要是通過婚姻選擇表現(xiàn)出來的，這其中,，以澤兒吉的婚姻選擇最具有代表性：最初想自己繼承土司,，試圖取得梭磨土司的支持，策劃讓梭磨土舍入贅沃日,，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又游說嫂子朗金初招贅,，她與嫂子同事一夫，當明白她與朗金初同事一夫,，對自己不利時,，澤兒吉又企圖下嫁侄子，未果,。這期間金川寺湯鵬曾經(jīng)為兒子良兒吉求婚于澤兒吉,，遭到澤兒吉拒絕。最終金川勢力發(fā)展起來,，她嫁于金川寺良兒吉的弟弟澤旺,。她的這些不同的婚姻對象的選擇，都是為了實現(xiàn)自身對土司之位的爭奪目的,，和個人喜好沒有關(guān)系,。由此可見，嘉絨土司階級的婚姻受土司繼承制度的影響很大,，在一定程度上,，婚姻的選擇是圍繞繼承而展開。

    從清代地方志對嘉絨土司婚姻情況的記載,，可以知道,，嘉絨土司的婚姻深受嘉絨藏族的民族婚姻習俗制約，嘉絨土司婚姻對象的選擇是在一個有限的范圍內(nèi)進行的,，并不是隨心所欲選擇結(jié)婚對象,，因此，嘉絨藏族土司在自己的婚姻伴侶選擇上,，自由度是有限的,。

    二、基于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建構(gòu)的嘉絨土司的婚姻選擇

    嘉絨土司的婚姻既受嘉絨藏族婚姻習俗的制約,，只能在一個有限的范圍內(nèi)選擇,，那么土司在選擇婚姻對象的時候，又往往是處于何種考慮,？看看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過的雜谷土司,，史書記載雜谷地“西至黨壩、東至通化,，綿亙一千余里,，號大酋長?！彪s谷良兒吉在位時,，是嘉絨藏族西路土司中實力最強大的?！爸T部皆拱手聽命,，金川,、沃日,、綽斯甲更以子婿盡小事大之理”,，[12]金川、沃日,、綽斯甲土司與雜谷通過聯(lián)姻而成為姻親,，一方面是依附于雜谷的強大，另一方面有了這些姻親的支持,，雜谷的勢力變得更加強大,。良兒吉之后雜谷由板地兒吉即土司位，板地兒吉娶卓克基土舍遺婦丟日,，僅僅4天又將其拋棄,，由于丟日是金川寺湯鵬的姐姐，因此板地兒吉與湯鵬產(chǎn)生矛盾,。但是湯鵬“畏雜谷,，不敢與抗”。由此可見,，雜谷土司勢力的強大,。雜谷土司的強大不單單是靠其本身的軍事和經(jīng)濟實力，更主要的是,，他的周圍團結(jié)著有一個巨大的婚姻集團,。如果金川寺湯鵬與雜谷作對的話，他的敵人還會包括雜谷的姻親沃日,、綽斯甲,。在很大程度上，雜谷與他的姻親結(jié)成的婚姻集團,，是使金川寺湯鵬畏懼的主要原因,。

    乾隆14年，雜谷土司板地兒吉去世,，其弟蒼旺即位,。蒼旺搶掠索磨、卓克基兩土司所營的部落,，使原來因為婚姻而締結(jié)的同盟不再,，事情反映到中央朝廷，乾隆17年四川總督測愣,、岳鐘琪帶兵進剿,，蒼旺伏誅，雜谷地改為流官統(tǒng)治[13],。

    《直隸理番廳志》卷4,，邊防志,，夷事，有一段對雜谷土司的評價：“雜谷酋長良兒吉,，能以智謀馭壓,，諸部皆拱手聽命，而金川,、沃日,、綽斯甲更以子婿盡小事大之理。傳自板弟兒吉,，以逐金川寺湯鵬姐絕世好,，然畏雜谷，不敢與抗,。蒼旺襲,，三易其妻，綽斯甲,、瓦寺之好俱絕,。大金川色勒奔細乘間與結(jié)盟，誓定婚姻,，雜谷于是孤立,。”

    可以看出,，雜谷土司勢力的消長,，與婚姻的結(jié)盟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良兒吉在位時候,，由于個人的才能出眾,，金川、沃日,、綽斯甲都與他締結(jié)婚姻,，成為姻親。這樣的婚姻集團使雜谷的威勢延續(xù)到了板弟兒吉一代,，即使金川寺湯鵬與板弟兒吉因為婚姻而產(chǎn)生矛盾,，湯鵬也顧及到雜谷背后的婚姻集團而不敢與之對抗。到了蒼旺即位,，蒼旺先后有4個妻子：寡嫂綽斯甲女雍中,，瓦寺土司女阿孟扣思滿，穆坪土婦女朗金初,，除了雍中是蒼旺根據(jù)嘉絨藏族婚姻習慣而娶外,，其余的3個妻子都是蒼旺自己選擇的，其中，雍中很快遭到蒼旺的嫌棄,，阿孟最得蒼旺的寵愛：史書記載“阿孟有寵于旺……孟之死也,，旺憐之甚，更求孟妹扣思滿為妻”阿孟病死后,，蒼旺娶其妹,，但不多久又為了再娶朗金初而將扣思滿拋棄，扣思滿另嫁他人,，同時朗金初本身也涉及到了一個權(quán)力爭奪的網(wǎng)絡(luò),，娶了她，意味著和沃日土司為敵[14],。這樣，蒼旺選擇的婚姻對象不僅沒有使他鞏固他的前輩與綽斯甲,、瓦寺,、沃日土司結(jié)成的友好聯(lián)盟，反而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瓦寺土司桑朗容忠與之絕好,，甚至將其控告至朝廷,；綽斯甲也因為雍中在瓦寺遭到嫌棄而與蒼旺絕好，因此,，因為婚姻關(guān)系的破裂導致了蒼旺的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的消解,，最終導致了蒼旺的滅亡。

    由雜谷蒼旺土司的事例可以看出,，在嘉絨土司的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中,，婚姻占了極其重要的比重。選擇什么樣的婚姻對象,，往往會導致土司在權(quán)力爭奪網(wǎng)絡(luò)中地位的升降,。從這個意義上看，嘉絨土司的婚姻更多的具有政治婚姻的特點,。

    以金川寺土司湯鵬的婚姻為例：湯鵬娶妻四,，一為其寡嫂，雜谷土司女阿媽思,；一為沃日土司妹阿媽桑,；一為金川寺孫克宗土司妹庚格安；一為雅南多之女蔥旺錯,。

    湯鵬所娶的四個妻子中,，雜谷土司女，是湯鵬之兄浪各王折選擇的婚姻對象,，使金川寺在雜谷的庇護下發(fā)展自己的勢力,。金川寺在嘉絨藏族十八土司中漸漸強大，是和雜谷土司最初的扶持分不開的。雜谷土司當時為西路土司中勢力最強者,。所以,，湯鵬在娶阿媽思后，“謹事雜谷三十余年”[15],。并且雜谷土司也娶湯鵬之姐,。這樣，雜谷土司和金川寺成為互婚集團,。當湯鵬與其他土司發(fā)生矛盾的時候,，雜谷土司自然會站在金川寺一邊。

    湯鵬所娶的第二個妻子為沃日土司之女,。沃日上司呢嘛吞是雜谷土司良兒吉的女婿,，因為這層同為女婿的婚姻關(guān)系，在孫克宗入藏侵略金川寺的時候,，雜谷土司良兒吉派遣沃日土司幫助金川寺浪各王折,。在這樣的婚姻關(guān)系之下，雜谷,、金川寺,、沃日成為一個有共同利害關(guān)系的婚姻集團，所以湯鵬再娶呢嘛吞之妹作為他的第二個妻子,，是他在同一婚姻集團內(nèi)部的選擇,。[16]。而湯鵬和金川寺土司孫克宗的聯(lián)姻,，同樣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孫克宗地方三百余里,，界于大小金川之問，地位非常敏感和重要,，對于大,、小金川任何一方，獲得了孫克宗的支持,，在軍事上都是一個極大的籌碼,。孫克宗傳至雅南納時，雅南納投順于湯鵬,，入金川寺官寨侍奉湯鵬左右,，其弟雅南多留守孫克宗寨。雅南納沒有兒子,，他愿意把一半土地獻給湯鵬,，請湯鵬另選土司經(jīng)理，并將妹妹庚格安聰獻給湯鵬,。在這樣的情況下,，湯鵬與孫克宗聯(lián)姻是解除孫克宗對金川寺威脅的一個最省力,、最簡單的辦法。孫克宗對于金川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當金川寺在勢力的上升階段,，他面臨的主要對手是雜谷土司，和雜谷的婚姻關(guān)系既已破壞,，不能樹敵太多,，對孫克宗只能是盡量地使其歸順，所以才有后來湯鵬為了給雅南多的兒子向必色滿土舍之女求婚而和雜谷土司板地兒吉產(chǎn)生正面沖突,，導致金川寺和雜谷矛盾的總爆發(fā),。17湯鵬在庚格安聰之后，更娶其侄女,，雅南多之女蔥旺錯,，則是繼續(xù)了湯鵬拉攏孫克宗的目的。

    金川寺土司湯鵬在不同的政治利益的驅(qū)使下,，選擇了不同的婚姻對象,，結(jié)為不同的婚姻集團，反過來,，婚姻集團又因為各土司勢力的消長處于變化之中。從而可以看出嘉絨土司的婚姻,，其實是在一定獻政治目的支配之下進行的,，婚姻本身的質(zhì)量并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所選擇的對象處于什么樣的地位,，對于自己的發(fā)展是否有幫助,。嘉絨土司在有限范圍內(nèi)的婚姻對象的選擇，是土司建構(gòu)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的重要手段,。

    三,、結(jié)語

    通過以上兩部分對清代嘉絨地區(qū)土司婚姻關(guān)系的探討，可以看出,，嘉絨土司的婚姻有兩個重要的特征：一方面受嘉絨藏族婚姻習俗的制約,，土司婚姻對象的選擇局限在一個有限的范圍內(nèi)；另一方面,，嘉絨土司又可以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對婚姻對象進行多次選擇,，婚姻對象選擇，就是土司建構(gòu)自己的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的過程,。因此嘉絨土司的婚姻不僅僅反映了土司個人的選擇意向,，更多的是和土司階層社會網(wǎng)絡(luò)的建立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

    注釋與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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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關(guān)于嘉絨18土司形成的時間、統(tǒng)治地域.馬長壽.嘉絨民族社會史[A].民族學研究輯刊[J].第四輯.1944.

    [7]見林耀華.川康嘉戎的家庭與婚姻[M].422—425.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

    [8]雜谷與小金川于婚姻交惡,，起于湯鵬之姐,。湯鵬姐本為卓克基土舍阿吉遺婦，后雜谷土司板地兒吉納為妻,，僅4日又逐之,，湯鵬羞恨雜谷，兩家之矛盾始于此.

    [10]李紹明.四土嘉絨藏區(qū)社會形態(tài)[A].李紹明民族學文選[J].成都：成都出版社.635.

    [9][11][12][13][15]同治七年刻本直隸理番廳志[M].卷4.邊防志五,、武功.吳羹梅修,、周柞峰等纂.

    [14]朗金初事件見對沃日土司的敘述.

    [16]關(guān)于湯鵬娶沃日土司妹妹，還有一段故事：孫克宗入藏侵略金川寺（時浪各王折在位）時,，沃日土司遣兵助之,，金川寺在沃日的幫組下才復了故土，雜谷土司良兒吉彼時為兩人的岳父,，由雜谷土司做主,，浪各王折以美固、色兒達兩寨送給沃日,，以報搭救之恩,。康熙52年,，良兒吉,、浪各王折先后亡故，新即位的土司分別是板弟兒吉和湯鵬,。湯鵬是個有野心之人,，表面上對雜谷土司盡女婿之禮，“奉事惟謹”,，而暗地里卻積蓄自己的勢力,，希圖擺脫雜谷的控制。于是,，湯鵬以奪回曾經(jīng)送與沃日的兩寨作為對雜谷反抗的第一步,，并且還奪取了沃日土司的隴堡、桑歌兩寨,。沃日,、金川寺兩土司一直爭訟不休。到了雍正初年,，兩土司赴省,，當時調(diào)停讓湯鵬娶沃日呢嘛泰之妹，“以敦和好”.

    [17]必色滿土舍本為小金川土舍,，位于小金金川商人山之側(cè),，每歲輸貢賦給雜谷土司,，類似于雜谷的土目，同時也暗地里送禮物給湯鵬,，湯鵬為雅南多之子求婚于必色滿之女,，而雜谷土司板地兒吉也為沃日土司求婚，湯鵬“愈忿,，遂約大金川襲必色滿”,。雜谷派兵救之。很明顯,，在雜谷土司和金川寺土司已經(jīng)積怨很深的情況下,，這次事件成為金川、雜谷的矛盾正式爆發(fā)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