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青藏高原，神山和圣湖往往成對出現(xiàn),，習(xí)慣上把西藏從西向東分為上部,、中部和下部,，上部最著名的神山圣湖是瑪旁雍錯和神山之王——岡仁波齊,；下部最著名的是天湖納木錯和念青唐古拉山,；而在廣漠遼闊的高原中部，最著名的神山圣湖就是圣湖當(dāng)惹雍錯和湖邊巍峨的達爾果雪山,。

    當(dāng)惹雍錯湖邊的文部村以古代象雄王國遺址著稱,，更有宗教圣地窮宗山，至今保持著原始風(fēng)貌,，是西藏著名而又人跡罕至的旅游勝地,。

    西藏著名的神山圣湖

    路上的故事

    從大北線上的尼瑪縣城出發(fā)向西南，藏北腹地的戈壁灘上彌漫著滄桑久遠(yuǎn)的蠻荒味道,。長風(fēng)烈日,，山巒起伏，山體風(fēng)化成奇形怪狀,，懸崖上的怪石如滴水檐獸般猙獰,，直插天空。路邊只有條條干涸土溝,，不時揚起陣陣塵土,；稀稀拉拉的牧草早早就枯萎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形成一條條宛如小道般的枯黃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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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下盡顯美景 

    夕陽漸斜,，我和背包，還有荒原上的一切凸凹不平,，都漸漸拉長了影子,，好像日晷一般指向遠(yuǎn)方。靜悄悄的,，連風(fēng)聲都沒有了,，走到傍晚，坐在高原的夕陽里孤零零地發(fā)呆,，也是一種安寧的幸福吧,。

    忽然有兩個牧民出現(xiàn)，他們一點漢話也不會,，打了招呼,，和善地笑著；我指著前方說：“當(dāng)惹雍錯,！文部,！”，又指了指腳下的路,；牧民們明白了,，笑著示意我的路線正確,。那么還有多遠(yuǎn)呢？他們想了想,，說著藏語,，年長的一個彎腰在地下劃出一個數(shù)字：90。

    我掏出事先準(zhǔn)備的漢藏文翻譯紙,，找到了“90”的藏語發(fā)音，慢慢念道：“尼就,？”

    兩位牧民聽懂了,，很高興地點頭。

    這張漢藏文翻譯紙上標(biāo)明了一些簡單的藏語會話,，我經(jīng)?？目陌桶偷鼐毩?xí)，挺有意思的,。當(dāng)我走到筋疲力盡的時候,，風(fēng)中傳來若有若無的鈴鐺聲，有狗在叫,。前面山坡上灑滿暖乎乎,、金燦燦的夕陽，我吃力地登上坡頂,。一間土屋孤零零地佇立在風(fēng)里,，附近丟滿骨頭、碎皮毛還有金屬,、塑料廢棄物等等垃圾,。游牧人家往往把垃圾隨便扔在屋子邊，這是自古的習(xí)慣,；但是現(xiàn)在垃圾中不像以前那樣只有可以很快分解的骨,、皮、布片等物,，還增加了越來越多難以自然降解的塑料和金屬,，亂丟垃圾就顯得越發(fā)臟亂了?？磥磉M行垃圾分類處理是當(dāng)務(wù)之急,，以免現(xiàn)代文明嚴(yán)重污染高原脆弱的生態(tài)。屋前有一男二女,，還有個小孩子,，蓬亂的頭發(fā)和衣服，黝黑,、皴裂的皮膚,，一句漢話也不懂,，極驚訝地看著我，示意我進屋歇息,。我疲憊地笑笑,，走進屋里放下背包，終于可以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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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甚簡陋,，靠墻擺著一排藏式柜子，刻滿了吉祥圖案,，大象背上的猴子舉著桃子啦,，松樹仙鶴和鹿啦，還有花草等等,。大家言語無法交流,，只好微笑地坐著，大人小孩都很好奇,，緊盯著我,，驚訝于我寫日記等等，好像在看什么耍把式賣藝人似的,。

    天黑下來了,，我想討點糌粑做晚飯，糌粑很容易得到了,，向他們討白糖時,，主人很遺憾地表示沒有，從屋角翻出一個小塑料袋子,，里面是像冰糖似的豆粒大白色結(jié)晶體,，打著手勢告訴我：好吃的！

    我捻起一小塊看了看,，塞進嘴里嚼碎,，第一感覺真是甜的！然后立刻就是苦澀,、說不出什么的味道——好像吃了一大把味精,，忍不住口水泛濫，狼狽地轉(zhuǎn)過頭去亂吐著……

    主人把袋子上的標(biāo)識指給我看：糖精,！真是想不到,，這里居然還在用糖精做家庭調(diào)味品！一下子讓人體會到早已被遺忘的貧苦感覺,。我無法入鄉(xiāng)隨俗,，只好放棄糌粑，掏出中午吃剩的半包壓縮干糧吞下去,，至少可以頂一陣餓,。

    樸實的主人

    夜深了,，屋主人給我騰出屋角一塊空地，我解開背包打地鋪,。一家人像瞧什么新娘子出嫁似地圍過來,，興致勃勃地看著我拿出睡具一一打開鋪好。地鋪靠著墻角,，挺暖和的,，我脫去外衣鉆進睡袋裹緊了，抬頭看見眾人意猶未盡,，仍在笑呵呵地圍瞧,，便在他們炯炯的目光下疲憊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全家人都很熱情地出門送我,，雖然言語不通,，他們黑紅滄桑的臉上卻流露著語言無法表達出的樸實親切,；我對這間昨天晚上還頗覺不適的小土屋，突然有點留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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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精靈

    陽光很好,，有時黃羊從草灘奔來,，停下看看我，又飛一般奔向山上,。我看著它們矯健的身影躍動著漸漸遠(yuǎn)去,，不由得羨慕這些野生動物的體力。

    斜陽里奔跑的黃羊

    山腳下有幾只高大的動物在吃草,，我放下背包,，慢慢走過去，果然是藏野驢,，比家驢高大得多,，土黃色條紋的毛皮，白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谀抢?，?cè)過頭看我，一副高原主人的安詳神氣,。當(dāng)我湊得太近時,，它們有點不安，動作整齊劃一地小跑著,，消失在草坡后,。

    中午躺在曠野里休息，山谷間地勢開闊,，遠(yuǎn)方有羊群游蕩,，南方遠(yuǎn)處的雪山看上去清涼透膚,，北面的土石山卻是褐黃斑駁，感覺燥熱煩悶,?；脑澎o一片，只有黑螞蟻在地上忙碌著,，不時爬到我身上來,，我一一捉住放開去。不知不覺睡著了,，一陣風(fēng)過,，猛然驚醒，盯著云彩發(fā)呆,。藏北高原的云離地面太近了,，瞬息萬變，纖毫分明,，可以揣摩出高空里的風(fēng)向,。“云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默然,。

    越過高坡,，出現(xiàn)兩間土屋，木門緊鎖,，滿目破敗,，一條蓬頭垢面的黑狗，在屋側(cè)狐疑,、窺視,。我轉(zhuǎn)身離去，那狗亦步亦趨盯著我,，突然狂吠撲來,，我慌忙以手杖迎之，狗飛奔數(shù)步,，忽仆,，細(xì)視之，左前腿只剩半截,，原來是一條殘疾狗,，皮毛臟亂如喪家之犬；我不敢久留,，揮舞手杖且戰(zhàn)且退,；那狗守著廢棄的老屋,，惡狠狠地看著我遠(yuǎn)去，猶自不時狂吠數(shù)聲,?？蓱z的犬類，不知是不是因為老弱殘疾而被主人所棄,，無處可去地守在這里,。

    日影西斜，放下沉重的背包,，坐在草地上喘息,。也許是孤身一人的緣故，每到黃昏時都感到惆悵,?！跋﹃枱o限好，只是近黃昏,?！比蘸笤谄降颐Φ纳钪幸矔紶栂肫鸫丝淘诓乇蓖硐祭锏乃季w吧？那時又是另一種心情了,，“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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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聽背后“噗啦”一聲，一只雀鳥一頭撞進我懷里來,，躲在腿彎下,，接著“唰——”地一聲，一道鷂鷹的身影從眼前掠過,，疾風(fēng)撲面,，把我嚇了一跳。急抬頭看時,，見那鷂鷹黃褐色羽毛,，展翅約有三尺闊，沖上天去了,。低頭見那小鳥仍舊縮著頭悄悄躲在我身下,，麻灰色的羽毛，大約是云雀一類,。我一伸手就把它輕輕握在手里,，小鳥略微掙扎了幾下，安靜下來,，兩只挺機靈的小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然后盯著我瞧,；我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鳥一動不動的伏在我手里,。

    真是奇遇?。∠雭硎沁@只小鳥被鷂鷹追得急了,，戈壁荒野上一馬平川無處可躲,，于是慌不擇路便沖進我懷里避難。如果此時此刻我不是恰好在這里休息,，這只可愛的小鳥必然一命休矣,！它可真聰明，知道我是吃素的,，躲在這里沒危險,，呵呵，我們有緣,。

    拍照留念后,，我松開手，小鳥伸開軀體活動了一下,，撲扇著翅膀飛到地上,，跳向一邊去了。我抬頭望了望,，天空中不見鷂鷹蹤跡,，大約現(xiàn)在不會有危險了吧？

    能夠救了一個可愛的生靈,，很高興,，轉(zhuǎn)念又想到，這樣未免對那只兇猛的鷂鷹太不公平——物競天擇嘛,！若是老鷹飛下來討它本應(yīng)得的肉食,，我該怎么辦？是不是也要像佛經(jīng)里那樣割肉飼鷹才算公平,？無論怎樣,，眼看著這么乖巧的小生命蒙難，不相助實在于心不忍,?；脑峡蓯邸C靈的小鳥,，為了躲避兇猛的鷂鷹,，走投無路鉆進我懷里避難。

    荒原上可愛、機靈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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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是美

    作別了大難重生的小鳥,，繼續(xù)向西南方去,。夕陽落下，不遠(yuǎn)處石山的影子已經(jīng)吞沒了大片草原,，我走進山影里,，頓覺寒氣侵膚。山腳下有幾個帳篷,，兩個牧羊少年迎上來,，年長的看上去敦厚，年少的極活潑,，會幾句漢話,，拉著我去他們的帳篷；帳篷前還有一個少女在擠羊奶,，少年介紹說是他們的妹妹,。

    鉆進帳篷，喝了熱水,，扎多點起蠟燭,，我坐在牛糞爐邊記日記。扎多兄妹三人的晚飯是一個煮羊頭,，盛在盆子里端上來,，兄妹三人很熟練地把羊頭撕開，各人一大塊,，津津有味地啃著,，煮羊肉的膻香氣彌漫在帳篷里，熏得常年吃素的我有點頭暈,。我討了些糌粑調(diào)成稠粥,，拌著糖吃下去,，裹緊了睡袋休息,。藏式的游牧帳篷帳門關(guān)不嚴(yán)，夜風(fēng)可以吹進來,，帳頂又有兩個大洞通風(fēng),，實際上溫度比帳篷外高不了多少。

    第三天早上過了一條河,，走進群山,，整整一天在山谷間順勢而行，陽光下山石裸露,，一片荒涼孤寂,。偶爾會遇見當(dāng)?shù)孬C人，趕著毛驢，帶著獵犬,，身背老式獵槍,，黑黝黝的槍管上支著兩根槍刺，好像剛從舊時圖畫中走下來,。

    傍晚時見到山腳下一片小湖,，湖畔有帳篷，牧羊犬沖著我狂吠,。帳篷里住著老夫妻和他們的女兒,，老牧人名叫扎西，五,、六十歲年紀(jì),，有一張飽經(jīng)滄桑、和善快樂的笑臉,。我取出那張翻譯紙,，磕磕巴巴地念道：“灑家地個把日別？”(這里是什么地方,？)主人愣了一下,，居然聽懂了，告訴我這個地方叫詹究,，那個湖叫達日馬日錯,。

    主人家剛出油鍋的面食熱乎乎的，蘸著酸奶吃真是高原上的美味,！我吃了很多,，決定今天就在這里住下。

    滿天晚霞熄滅在黑糊糊的山影后,，大地安靜下來,，只有偶爾犬吠。飛馬星座浮現(xiàn)天空,，璀璨的銀河懸在天際,，波光粼粼，直亮到人心里去,。藏北的星空如此澄靜美麗,，看得我心曠神怡，“天之蒼蒼,，其正色邪,？”這才是星空的本色嗎？生活在這樣的星光下的人們,，是不是永遠(yuǎn)都不會欺詐,？

    東方的獵戶星座快升上天頂來了，冬季將臨。星空變化有序,，亙古依然,，而我還在地上流浪。

    扎西老人照看好羊群才鉆進帳篷,，牦牛毛編成的藏式牧篷擋住了高原夜晚的凜冽寒氣,；帳篷里挖了個淺坑作火塘，另用羊皮縫制了簡單實用的鼓風(fēng)袋,，熊熊火光映著火塘邊的一張張淳樸笑臉,。爐火子邊放了點柏樹的細(xì)碎葉子，烤出清香的松柏氣味,。他們說這叫“修柏”,。我疑心這是從漢語“松柏”音翻譯過去的，因為整個藏北地區(qū)并無樹木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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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五千米海拔的艱苦荒原上,，如此簡單的物質(zhì)需求便養(yǎng)育了一家人，滿足并且快樂,。文明世界的大部分東西在這里卻無立足之地,，我在這里顯得礙手礙腳，沒有他們的幫助幾乎難以自保,，對我這個自詡為能干的人來說,，不是很有諷刺意味嗎？這些日子來,，我在藏北大漠長風(fēng)的陶冶下,，對人究竟需要什么有了新的認(rèn)識：其實一切都很簡單，“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臨睡前,，想起帳篷外的羊群,，我問扎西老人：“這附近有狼嗎？”

    扎西老人聽不懂“狼”是什么意思,，我胡亂比劃著：“就是像狗一樣的……這么高……吃羊的……很厲害……”,。

    扎西老人還是不明白，指著帳篷外面：“……羊,，睡覺啦?！?/span>

    我越發(fā)講不明白,，干脆仰起脖子，學(xué)著野狼長嚎了一聲：“嗷————”

    全家人都呵呵笑起來，扎西老人立刻明白了,，笑呵呵地示意：狼是有的,，一嚇唬就跑了，不可怕,。

    第四天只有半天多路程,，翻過高高的山口，一座高大的瑪尼堆,，拉扯著很多經(jīng)幡,，山下是寬廣的山谷，雪山,、草地,、高原湖，景色非凡,。湖畔有寺廟和房屋隱在陡坡下,，一塊塊青稞地，黃色,、綠色,，映著蔚藍湖水。

    這里是文部北村,，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湖泊名為當(dāng)穹錯，離文部村還有三十多公里,。

村口閑坐的村民 他們的生活簡單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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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湖美景

    當(dāng)穹錯湖水湛藍,，附近有黃羊游蕩，還有成群白色,、雜色的水鳥在飛翔,、鳧水、嬉戲,。陽光很好,，緩和了凜冽的寒風(fēng)，水溝里結(jié)著冰凌,，帶鹽分的溪水結(jié)成的冰層疏松細(xì)脆,。

    湖南岸灘地析出白花花的鹽堿，也許很久以前曾經(jīng)和遠(yuǎn)方的當(dāng)惹雍錯連在一起,。富含礦物的溫泉水常年涌出,，如鐘乳石一樣凝積一尺多高的大片泉華，像一簇簇蘑菇擁擠成堆,，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這奇妙的景觀,。

    美麗的圣湖

    從當(dāng)穹錯向南走,，寬廣的雪山谷地，滿坡五彩石頭,，紋理不俗,，頗有看頭；若有若無的小路在山腰向遠(yuǎn)方隱約延伸,，山頂雪峰耀眼,，一道道雪水沖出的深溝從山上伸下來，橫亙在路上,。

    這一帶時常有野驢和黃羊出沒,，還常常見到土黃色的旱獺飛快地奔回自己的洞口，洞前另有一只胖乎乎的旱獺焦急地翹首相待,，兩個一齊躥回洞去了,，旱獺真是好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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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幡護佑下的文部村風(fēng)景極致

    登上山嶺眺望,，燦爛陽光下,，雄偉的雪山邊一抹湛藍的湖影，像大海,，又像天空,，幾道白色水線橫過湖心，湖邊有一圈圈積石湖岸線,，環(huán)繞著整個湖泊,，是千萬年間慢慢沖積起來的，氣勢壯闊非凡,，讓人遙想昔日湖面的遼闊,。這就是圣湖當(dāng)惹雍錯。

    古老的文部村就在當(dāng)惹雍錯的東北角,，在荒蕪的藏北,，當(dāng)惹雍錯湖畔的氣候最適宜生存，而文部鄉(xiāng)是整個藏北唯一可以種出莊稼地方,。一千多年前的古象雄王國據(jù)說就建立在這里,，后來不知為什么悄然沒落在歷史塵煙中，成為西藏史上的著名公案,，讓學(xué)者們至今眾說紛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