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篇  密勒日巴與當巴桑結(jié)的會晤

敬禮上師,。

尊者密勒日巴在雅龍腹崖窟居住的時候,，一日，天將要明的時候,，夢見一個獅面的空行母前來說道：“密勒日巴呀,！印度的當巴桑結(jié)[1]已經(jīng)到通那山來了,。你難道不去看一看他嗎？”尊者忖道：“我心中毫無疑慮或迷惑需要除遣,，并沒有非要去看他不可的理由,。但是當巴桑結(jié)是一位得了成就的人,，去看看他也沒有什么害處?！庇谑亲鹫呔托蘖艘蛔繗?，然后向雅龍的通那山行來。在山間遇見幾個商人,，尊者就問道：“你們看見印度的當巴桑結(jié)來了沒有,？”商人們說道：“我們不認識什么當巴桑結(jié)，但是昨天晚上在旅店中,，我們看見一個留長胡子的印度佬,，臉色綠黑綠黑的喲！”尊者想道：“這大概就是當巴桑結(jié),，這些商人不知道罷了,。”于是就向山頂行去,。

原來當巴桑結(jié)昨夜在慈悲客棧中安歇的時候,，也夢見了獅面的空行母來鼓勵他去看密勒日巴。此時,，當巴桑結(jié)也正向通那山行來,。密勒日巴看見當巴桑結(jié)漸漸行近，忖道：“人們都說他具有無漏神通,，我倒要考驗他一下,。”于是就搖身一變,，變成一叢鮮花長在路旁,。當巴桑結(jié)越行越近，竟走過了花叢毫無知覺的樣子,。密勒日巴想道：“人們說他具有無漏神通,，看起來好像不可靠嘛！”正在這樣想著的時候,，當巴桑結(jié)忽的轉(zhuǎn)過頭來用腳去踢那一堆花,，繼而想道：“哦！這是密勒日巴的身體所變化的,，我不可以如此,。”就對花說道：“你把空行的心命精要都用山歌隨便的唱出來了,。為了懲罰你,，許多食肉空行已經(jīng)把你的魂魄精氣和鮮紅的心肉都取走了。昨夜恰巧被我遇上,，我們一起作了一次會供,，把你的精氣魂魄都吃得精光,。所以你不會活過今晚。你現(xiàn)在死期已至,，面臨死亡,，你有什么把握嗎？”

尊者突地由鮮花變成人體,，唱了下面這首“面臨死亡六種把握歌”,，來回答當巴桑結(jié)：

“我是離邊大雄獅，張露無懼之獠牙,，無怯坦臥雪山巔,，此我‘正見’把握也。

具足正見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我是鎮(zhèn)定之雄鹿,，有角[2]一切即是一，坦臥樂明大原中,，此我‘修觀’把握也,。

具足正觀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我是巨魚離十惡，十善金眼?；剞D(zhuǎn),，無間覺受河中游，此我‘正行’把握也,。

具足十善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我是證驗自心虎,，法爾成就利他事，漫行超越廣狹林,，此我‘密戒’[3]把握也,。

具足密戒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陰陽[4]顯境之紙上，以明體心而書文,，深達無二之理趣,，此我‘正法’把握也,，

具足正法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明凈力運之大鵬，能展方便智慧翅,，飛向無為宮堡去,，此我‘果證’把握也，

具足果證瑜伽士,，面臨死亡心雀躍,，死后解脫道上去！”

當巴桑結(jié)說道：“你講的這一套全無道理,！用外物作譬喻來說明（內(nèi)證境界）是不夠的,！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瑜伽士，就應該能夠在當下之明體上有決定之悟解才行,?！?/p>

尊者就唱了一個“心樂六種決定歌”：

“空行自然聚會之靜處，獨自思維法義甚樂哉,！訪客勇父眾前我敬禮,。

心契無生境中成無死，生死之相法爾自解脫,，此‘見’決定我心樂融融,，樂融融中自成圓滿尊。

無所修時心卻不散亂,，定散差別之相自解脫,，此‘觀’決定我心樂融融，樂融融中自成圓滿尊,。

任運而行忽趨無滅境,，形式造作之相自解脫，此‘行’決定我心樂融融,，樂融融中自成圓滿尊,。

無戒可持之時得無壞，一切戒相形式自解脫,，戒行決定我心樂融融,，樂融融中自成圓滿尊。

不求果證境中得無懼,，一切希懼之相自解脫,，果證決定我心樂融融，樂融融中自成圓滿尊?！?/p>

當巴桑結(jié)聽了很高興的說道：“這些境界我以前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西藏的修行人中，達成無所求,、無作,、無修的人就數(shù)你了。現(xiàn)在印度像你這樣的人也只有一個兩個而已,，因此你也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闭f著就轉(zhuǎn)回身來準備離去,。

尊者立即拉住當巴桑結(jié)的衣服說道：“聽說你有一個叫‘息苦法門’的口訣，（著重）返觀內(nèi)視因而能頓悟諸佛密意者,，請你為我唱一個歌解說一下好嗎,？”

當巴桑結(jié)說道：“過去從來沒有人聽說過我會唱歌，今后也不會有人聽見我唱歌,?！钡亲鹫邩O力懇求，當巴桑結(jié)終于唱了這首歌：

“今說妙法息苦之法門：男女諸魔群來會聚時,，應觀彼為密行之依處,。

身患疾病苦痛發(fā)生時，將彼融合法性成一味,。

微細妄念生起時，煩惱才起即斬之,！獨居隱處而臥時,，坦露明體放置之！

身處眾人聚中時,，隨顯境上直觀之,！昏沉來時高呼呸！散亂來時斬其根,！

掉舉妄念頻生時,，放彼住于心性中。心識隨逐外境時,，惺惺觀造如如義,。

此即‘息苦法門’道。惡相現(xiàn)時觀為福,，隨念起時心樂然,。病苦來時以助道，

遇任何境皆樂然。死亡來時以助道,，遇閻魔時心樂然,。此即‘息苦法門’道，

三世諸佛密意也,，金剛大持密訣也,，四部空行心命也，四部密續(xù)法訣也,，

耳傳心要口訣也,，方便口訣啟鑰也，此即‘息苦法門’也,?！?/p>

尊者聽了非常高興。當巴桑結(jié)忽然看見尊者的男根毫無衣飾遮掩的壘壘然垂在那里,，于是說道：“身體的私處你不加遮掩,，豈非瘋?cè)说男袨閱幔磕氵€是莫要這樣吧,！”

尊者就唱了一首“瘋癲歌”回答他：

“諸上師前恭敬禮,，大恩師前我皈依，祈除違緣及障礙,，引我入法道相應,。

密勒日巴瑜伽士，人人皆說已瘋狂,，有時自己暗思維,，亦覺頗似瘋?cè)搜桑?/p>

我今略說瘋狂狀：父瘋子瘋傳承瘋，傳承金剛大持瘋,，曾祖圣尊諦洛瘋,，

祖父那諾博士瘋。老父馬爾巴譯師瘋,，密勒日巴我亦瘋,。傳承金剛大持者，

本來四身魔使瘋,。曾祖圣尊諦洛者,，大手印魔使發(fā)瘋，祖父那諾博士者,，

持明禁行魔使瘋,。老父馬爾巴譯師者，四部密續(xù)魔使瘋,。本人密勒日巴者,，

心氣二魔使我瘋,。無緣自明修觀瘋。無有希,、懼果證瘋,。無有造作戒律瘋。

發(fā)瘋不算鬼作害：男鬼上師口訣害,，女鬼空行加持害,，心樂妖魔洞中坐，

悟用女鬼常潛游,。鬼魔不算病來侵,，大手印病由后襲，大圓滿病由前侵,，

瓶氣痼疾哀號泣,，智慧熱病上面逼，三昧寒病下面逼,，中間空樂寒熱激,，

口中吐出口訣血，法性大樂漲胸肩,。病痛不算還有死：見界廣闊偏見死,，

修界廣闊沉掉死，行界廣闊偽飾死,，果證廣闊希,、懼死，密戒廣闊造作死,，

三身之中瑜伽死,。明晨修士死亡時，不用白氈裹其尸,，卻見眾顯千萬色,；

裹尸不用草繩縛，卻用中脈巨繩拴,。抬尸不是子侄輩，明體幼童挑肩頭,，

瑜伽死尸如是掮,，行徑不是灰土路，菩提大道作坦途,，開路四部空行眾,，

口傳上師作向?qū)А５巧椒峭烈喾鞘?，普賢山上抬尸行,，墳場無狼亦無狐,，

方便智慧作游戲。金剛大持巨冢中,，葬我密勒之尸身,！”

當巴桑結(jié)聽了非常高興說道：“瑜伽行者，你所說的‘瘋狀’非常之好??！”

尊者說道：“今天我們兩位瑜伽行者相遇，應該舉行一個會供才好,，你贊成嗎,？”

當巴桑結(jié)說道：“很好，就讓我倆舉行一個會供吧,。因為你是西藏人,，所以你應該作主人來招待我這個印度人，現(xiàn)在請你先為我準備會供的供品吧,！”

于是尊者就把自己的頭顱,，連同腦髓等物一并在內(nèi)取下來，又把兩臂齊肘斬斷,，連帶頸骨作成一個灶架,，把頭顱放在灶架上。然后尊者由臍間放出拙火煮燒顱器,，燒沸了其中的腦髓,，突然放射出五色光明來。當巴桑結(jié)變化了七個化身,，各各站立在七根馬尾草的尖端,。尊者接著變現(xiàn)出上樂金剛的八門（壇城具足各種眷屬、供品及莊嚴）,，然后自己也變化了七個化身,，各各站立在七根馬尾草的尖端上。接著開始舉行會供,，得到了六種滿足,。

此時尊者化身所站立的馬尾草尖端，略略出現(xiàn)一點彎曲的樣子,。尊者就問當巴桑結(jié)道：“你我二人在瓶氣的成就上是沒有差別的,，但是現(xiàn)在我站立的馬尾草上的尖端怎么會有一點點的彎曲呢？”

當巴桑結(jié)說道：“我倆在斷,、證的（各種）功德上是無有差別的,，可是因為你出生在西藏，所以會如此[5],。你我的見,、行都完全相同,，所以未來我倆的傳承弟子們在見和行上也是一致的?！毖援?，二人以神通返回自處。

這是通那山的故事,。

復注

我們讀一切成就者及諸佛菩薩之傳記和故事時,，必須謹記一點：那就是他們的一切問答和言行都是為了演（演出某一臺戲以達成某項利生的目的）而作的。由成就者的眼光看來,，諸法畢竟空寂無可言說,，心智已契盡法性盡地故更無需任何問答。但是為了度如幻眾生,，說如幻法事,，而演出如幻的“渡生戲劇”之時，他們就必需依照眾生的心識,、習慣,、語言、想法等來說話和行事,。在明顯的例子是：一切智者的佛陀,，如果知悉一切，還需要任何問題嗎,？但是,，佛陀如果根本不需問任何問題，（因為他是一切智者）,，那么他怎樣和眾生交談呢,？所以佛陀的發(fā)問，只是隨順眾生的必需方便而已,。例如,，在涅磐經(jīng)中，佛臨涅磐時需三度對與會大眾說,，叫他們趕快提出問題,，因為佛陀馬上就要涅磐了。但是三次皆無人發(fā)問,，于是佛說道：“也許是因為你們對我太尊敬了,，所以不肯發(fā)問，那么你們就對自己的朋友說吧,。”但大家仍然沉默,，沒有提出任何問題,。佛是一切智者,，早就知道與會大眾皆已得道，無問題可發(fā),；更知道大家亦不是為了尊敬佛陀而不敢或不愿提出問題,。那么佛陀為什么說了三次“無用”的話呢？他的三次問題難道是“多余”的嗎,？難道他的神通他的心智尚未臻究竟嗎,？答案是，佛陀為了演出這一出最后的戲,，表達他對僧眾和他們修道的種種問題之關(guān)懷,，同時示范后代，在每一大成就者臨圓寂以前必須咐囑弟子,，和弟子們一定也要抓住此黃金時間趕快請法釋疑,，所以佛陀才這樣做。同理,，密勒日巴和當巴桑結(jié)為了演出一場大成就者的“游戲神通”的戲,，以示范后代略顯成就者之不可思議解脫境界，才有這場“那通山的會晤”,。密勒日巴和當巴桑結(jié)皆是大成就者,，豈有不知彼此已近在咫尺，還需要空行母事前托夢告訴嗎,？密勒日巴見當巴桑結(jié)行過花叢而不知,，心想“人們說他具有無礙神通，看起來不可靠嘛,！”此豈密勒之神通不夠,？只是為了演出這樣一場戲，不得不就眾生之習慣,、心識和境界而這樣表現(xiàn)罷了,。其實兩位已經(jīng)得大成就的人，他們彼此之間的真正交往和交談實非吾等凡夫境界所能妄測,。他們之間的“戲”,，也許華嚴經(jīng)中稍微透露了億萬分之一小點。我們坐井觀天的凡夫?qū)幐彝郎y于萬一,？如果我們謹記密勒和當巴只是為了方便我們這些眼界極小的可憐眾生才表演了一番“那通山的會晤”的故事,，就不會懷疑尊者和當巴的神通不夠或彼此要“考驗”對方了。

[1]當巴桑結(jié)為與密勒日巴同時之印度之大成就者,，來西藏弘法,，創(chuàng)立希結(jié)派，以般若宗之密傳口訣而實修般若法門,，成就徒眾甚多,，其派在西藏流傳不廣,，時間亦不太長。

[2]原文作“有十角”,，若直譯則破壞偈頌體裁,，故于譯文中省去，于注解中說明,。

[3]真正之持密宗三昧耶戒要達成“常見一切法為佛性”之力用,，及生、佛不二之境界才行,。嚴格的講,，達成高度成就及證悟之人，才能無暇疵的持守密宗戒,，故西藏喇嘛常謂密宗之三昧耶戒實為最難守持者也,。

[4]直譯為紅白顯境，此處之紅白即指陰陽也,。

[5]為什么西藏人的體質(zhì)在瑜伽上稍遜印度人,，此處未明言?；蜓晕鞑厝怂拇蟠种夭蝗缥拿髦《热艘?，這一點譯者很難了解。